2007年10月21日星期日

超級睇樓王訪問—情迷故宮紅牆


「情迷故宮紅牆」
機緣巧合,接受了星島日報《超級睇樓王》的訪問。訪問當天的晚上其實是《點點隔世情》的首演夜。待到《梨花夢》演出期間出街。
我對故宮的印象模糊,天安門那片紅牆倒是印象鮮明。其實我在訪問那天只略略提及,記者妙筆一揮,令我變成「情迷」故宮的人。
全屋最鍾愛的東西就是那兩幅人像畫。從書法、到筆法,均值得欣賞。兒時的我從沒有發現家裡有這兩樣好東西。因為,我出生的時候,一切歷史的痕跡也煙沒於社會主義的背景之下。關於我祖父,以至曾祖父輩的種種,連道聽塗說也談不上。
慶幸,在我父親仍在的時候,可以找到這些先輩的遺物,可以從他的口中,證實這些物件曾存在於我們家裡。
記者的文字未免太抬舉了。我們沒有甚麼家族。因戰亂、因政治、因貧窮,一切,也在我祖父的那一代劃出了一道斷層,我爸爸和我媽媽從新開展過這個家的故事。
父親在2003年身故後,如今,我家的故事,由我媽媽、我和我太太延續了。

2007年10月3日星期三

新歌速遞—《夢‧梨花》


2002年,首次與倫永亮合作,為當年的《還魂香》填了數支黑妞白妞唱的曲。2007年,我倆又再碰頭,出了這首《夢‧梨花》。
這是首宣傳曲,據說不會在演出的劇情裡出現。不知道會不會在演出時於觀眾入場或中場休息時播。香港話劇團的宣傳大員說會派上電台,但願忽然文化的香港會多一點播吧!
香港話劇團《梨花夢》宣傳曲

《夢‧梨花》

作曲:倫永亮 填詞:岑偉宗 主唱:劉雅麗

人情世故雖經過那麼多 偏偏卻參不透人禍

常言說世事難定奪對錯 那為何沒心情安坐

問句該如何 心間平和

難道說罷算吧也是無助

誰留於心 如回音追問我

當初應該可以補救

卻放慢了手是何由

終於得悉輸了所有

縱眼淚跌出未忘憂

活了一年如千秋

為太多憶記總一再令我勾留

藉似夢梨花歌 尋回天高地厚


沉迷與放手相較苦得多 堪坷到燈枯更無助

窮愁帶我離場頓悟靠我 要道成傲骨唯饑餓

若要心平和 應該如何

難奈說罷算吧也是無助

誰留於心 如回音追問我

當初應該可以補救

卻放慢了手沒情由

終於得悉輸了所有

縱眼淚跌出未忘憂

活了一年如千秋

為太多憶記總一再令我勾留

藉似夢梨花歌 尋回天高地厚


2007年9月21日星期五

看《體育時期》,只能袖手旁觀



踏入劇場看7A班戲劇組的《體育時期》,心內湧現陣陣疑惑,到底什麼才是「青春」?
《體育時期》大字標明這是「青春」的戲。場刊裡,無論小說原著董啟章,還是導演、改編譚孔文,以至設計、演員等,均「三令五申」地說這齣戲的「青春」態度,好讓觀眾調校自己,進入他們「青春」的世界。
除非「少年亡」,否則,誰未經過青年?問題是,當「青春」是一個對立於「成熟」的未塑型的狀態時,用任何成熟的尺度去量度它,也許會讓人有種無從入手的感覺。故此,《體育時期》的原著小說作者董啟章在場刊裡洋洋灑灑地說:「有意以『青年』作為審視和對抗整個所謂『成年』的政治、經濟和社會體制的立足點……是富有自覺性和反思性的。」足以把一切彈劾也反彈回去。因為,既然這個戲的「書寫」是源於「對立」,人家看不順眼,也是罪不在己。
然而,對不起,這些辯辭可以是故事的內容,卻不是「戲劇」技法不成熟的託詞。
《體育時期》的戲橋跟早前黃智龍的《一期一會》在本質上有點共通,就是寫出來的主線薄弱,但情節裡有些重要的部分卻又避而不談,令演出像私人談話一樣瑣碎,教觀眾無所適從。《一期一會》還好,有些一味逗趣的演員在賣力逗笑,《體育時期》則像患了抑鬱病的狂躁少年,大鬧一場,旁人卻不知道所為何事。
貝貝在中學時候目睹女同學受欺凌及性侵犯,自己卻袖手旁觀。大學時候,在一個師生聚會裡,見到一個名叫「不是蘋果」的女生攻擊講師,女生現出衣衫裡的體育褲,從而勾起往事,令貝貝深入去認識「不是蘋果」,繼而捲進別人的生活和感情之中。這可能是一個關於貝貝的內疚的故事,亦可能是一個關於友誼的故事,但也可能是關於其他。只是目下在台上所看到的故事,看上去頗奇怪。是小說太長,舞台容不下那麼多,以致故事給割裂得支離破碎?還是編劇把故事講得糊塗?無論如何,這齣戲的起點已令觀眾抽離——因為太奇詭了:一班朋友去卡拉OK,突然一個陌生人闖了入來,襲擊其中一個主角不太喜歡的人,這個施襲者給制服之時,露出內裡的「打底褲」,遂惹起主角的好奇,改天尋訪此人。
世上可能有這怪人,然而怪人的行為往往並非有普世意義的迫切事情,故此,怪人在戲裡受苦、受難,受折磨,也是自討苦吃,觀眾不會同情或認同。主角既不能在精神上與觀眾同在,觀眾也就只會袖手旁觀,這時要整齣戲變得好看,便得更吃力了。
也許小說的空間會大一點,容得下更多的心理描寫,令貝貝的選擇變得合理,值得同情,因此才會感動到7A班戲劇組勞師動眾去演它。也許,這正是「小說」與「戲劇」的分別。
(原刊於大公報,2007年9月20日)

2007年9月12日星期三

字 娛


近年填詞,益發注意字詞。特別是粵語的方言詞和本字。
由《四川好人》開始,我不斷地打探坊間已經做了的考查和著述,獲益良多。
在《四川好人》的時期,我發現了「齰」字,發現了「靚仔」(不是讚人帥,而是說人太幼稚)應寫成「寧馨」等等,人家著了書,引經據典,多番考證,適考電腦又打到,不用亂用拼音、又用引號引著一些假借讀音的字詞去表粵語方言詞,用又何妨。大胆地提議當時管字幕的Odelle把這些字用在字幕裡,難得她也支持,甚至後來《四川好人》出唱片,這些字詞也用在歌詞書裡。怕人不明白,加註吧。
不懂怎樣解釋,覺得能夠有空間推廣一下廣府語言的精彩處,也就做一點點。
自己不是社會語言學家,只是愛好看這些書,記這些字。原來,大部分的粵語方言詞,均有音有字,而且源流甚古,足證粵語方言一點也不粗鄙。
近來,相關的著述多了。中文大學又在電視上搞了個「最緊要正字」的節目,社會上似乎更適合擴大範圍去用「正字」了。
在《點點隔世情》的填詞工作裡,因為導演及翻譯張可堅曾表示希望在劇本裡用多一點「正字」。我便加大力度去搜尋可用的「正字」以配合他。
尤幸,彭志銘出了本《正字正確》,大講粵語正字,令我大開眼界。加上霑叔生前送我的一本《廣東俗語考》,成了我的案頭工具書。若無意外,場刊裡刊印的歌詞,將會用我在這些書裡尋到的「粵語本字」。
茲在這裡列一些給大家:
尐=?
丼=?
咸=?
不過,在「睼」與「睇」之間,我曾經掙扎過一輪,到底用不用「睼」而放棄「睇」。生怕觀眾讀不明。
結果如何,入場便知。

2007年9月11日星期二

「舞台劇獎」點滴


舞台劇獎辦了這麼多屆,我是評審,又出席過,也得過獎,今年也做過頒獎嘉賓。這活動雖然是在風言風語中蹣跚而行,畢竟也是業界一椿體面的事。今年倒想說幾句憋了一段時間的話。
今年的選舉進行前後,在提名名單公布以後,讀到了一些網上留言,氣憤於名單偏頗。同樣的感覺,我也有。因為公布的名單跟我心目中的「應該」有的提名名單不一樣呀。為甚麼?我的名單已是最中肯的啦!
這當然是屁話。我的個人口味,怎樣能成為「業界」的整體口味?如果我個人的口味要推演成為業界的共同美感趣味,我就要努力把這種屬於我個人的美感趣味推廣開去,透過演講、透過文章、透過演出,甚至直接跟「業界」對話,讓業界形成新的美學觀。這樣說來,已經是一個「研討會」的職責,而非一個「頒獎禮」的功能。除非,這個「頒獎禮」的賽果是透過「業界」討論出來的,則又當別論。現在「舞台劇獎」是一個純粹依靠評審個人意志自由選擇的遊戲,反映的只是一個大致的看法。至於會否有人在投票或提名前做一些「拉票」活動?就我個人的經驗,我可以告訴大家,我自己未遇過有人向我「拉票」。所以,我也尊重最後出來的賽果。
我雖為舞台?的嘉賓評審,可不在舞台劇獎的權力核心,聽到人家說甚麼「黑幕」,我無從求證。不過,在無利可圖,無名可沽的小眾戲劇圈子,若然搞像局外人所說的「黑幕選舉」,只會換來個臭名遺留後世。我看不出對「搞」這個選舉的一眾出心出力者有何利益。
關於「提名名單」,常令人置喙的是,為甚麼某某沒有提名,為甚麼某某又可提名。接下來便懷疑提名名單給人造票。我純情,我也有填提名表格,我的表格是寄到「會計師樓」的,大概不會給其他人「沾水」吧?出動到會計師樓,還可以造票?我相信那間會計師樓不會笨到拿自己的名譽作賭注,去協助這個清貧一族的戲劇界吧?再說,那些人說某某沒有「提名」,基本上是用錯詞語的。在「提名名單」上公布出來的,應該是「入圍」名單才對。譬如剛過去的一屆,我在自己的「提名名單」裡有填的名字,最後也不能入圍。大概他獲得的「提名」票數不夠別人多吧。不要再指責劇協不提名誰了,因為劇協不能阻止我們這類獨立思考的評審「提名」自己的心水。所以,有些人指責精彩的業餘劇團演出從來不獲提名,這絕對是荒謬的論調。也許有一兩位評審在提名階段提名了某業餘劇團的演出,最後卻因為票數太少而不入圍呢。正如今屆來自致群劇社的一位新進女演員鄺思齊,便順利入圍,最後更得了獎。誰說「業餘」不獲「提名」呢?抨擊舞台劇獎又有何用?不如演好自己的戲,自然爭取到別人的認同了。
最後,要談一談頒獎禮上的表演。年年的頒獎禮,也邀來嘉賓表演。他們雖則精彩,始終未能跟頒獎禮構成有機的整體,像是一個餘慶。其實,年年也有「最佳創作音樂」的獎項,當中不乏有歌舞場面的,有精彩歌曲的片段,大會不妨把「最佳創作音樂」的入圍者邀請出台,表演候選作品的片段,貫串全個典禮晚會,讓觀眾可以聽到、甚至看到一個較完整的的舞台演出片段。如能請到原班的演出人員登台表演,固然是好。否則,另聘高明,或由司儀表演也不俗(記得多年前有邀請一些當年演出過的音樂劇,例如《棒球狂想曲》)登場表演,但總跟當屆的「最佳創作音樂」獎關係不大。)意義當不在看歌星或明星歌舞之下。香港電台、劇協不妨考慮。
匆匆數語,只希望舞台劇獎越辦越好,也繼續得到劇迷的愛護。

《一期一會》的感情USB


一直也覺得黃智龍筆下的世界是刻薄的。雖然他的作品能令台下觀眾笑得人仰馬翻,可是他背後的涼薄卻令人心寒,觀眾的笑聲不帶半點反省,也不著半分同情,而是徹徹底底的嘲弄,用一個流行的說法是──消費去了。
以商業操作聞名的他,在最近的作品《一期一會》裡,竟炮製起童話式的浪漫世界,劇中強調友誼和友情的純真和直接。不再涼薄了嗎?不是,黃智龍始終如一地涼薄。這不知是他意識所行,還是無意識地跳不出這世情的苦澀。
林一峰、梁祖堯、楊詩敏、谷祖琳、湯駿業五人的友誼在張狄鳴飾演的亮太失了之後,繼續延綿,念念不忘當初亮太跟大家相約畢業後到東京賞櫻花。一年下來,經歷過無數事,最終在亮太之死真相大白之下,人人心裡懷緬亮太,臉上淒然掉淚之壯觀場面下結束。
若果是歌頌友誼之純潔,朋友之偉大,《一期一會》的結尾可算功德圓滿。因為前述各演員整齊有致地排開,面向觀眾,眼望前方,滿有盼望,唱著歌。然後已經「仙遊」的亮太再度上場,逐一的在他們身邊繞過,或碰觸,或凝望。已死的友人跟未亡的良朋在剎那之間達到心靈契合的境界,何謂神交,何謂長情,不用多贅。演員只需要加一點勁,已能擠出淋漓的眼淚,這一度是日本勵志動畫常用的流淚結尾。流淚,可以為吃了一碗美味的麵,可以為跑完一段路,不用準備,不用理由。
感情,在《一期一會》裡變成了即插即用的USB。
對,誠如黃智龍的期許,《一期一會》的情感只會存在於天真得近乎荒誕的動漫世界。在現實裡,或者稍微有點經歷的人看上去,只會感到抽離,原因?黃智龍對每一場戲的情節刻意經營,卻忘了事件前後的關係,不同事件的交錯對人物心理產生的影響在戲裡竟然不著痕跡。感情肉體均重創的各人,每場下來也竟然可以若無其事的繼續心向美好,不禁令人懷疑,生活是如此的嗎?理想世界真是如此?這樣的寫法,跟看政治正確的歌功頌德表演有何二致。
沒有二元,只剩一元,結果只是一片蒼白。你說他好看不?至少會因為有梁祖堯、楊詩敏這類能量旺盛的笑匠壓場,場面會變得逗趣。你說他深刻不?卻令人保留了。
唯一能叩中有年輕情懷者的心的,大概是眾角色們那任性的性格,把友情放到斗大,變成了唯一真理(這其實是不利於成長的思想病毒)。
故此,楊詩敏被後父強姦以後,不敢面對出庭指證犯案者,一眾朋友撐起友誼的旗幟,就在受害者面前以戲謔的方式去重演案發經過,說是幫助她面對出庭之困境云云。在「真理」面前,楊詩敏也只能陪著朋友一起來取笑自己。最遺憾的是,在往後的場次裡,被強姦的事件對楊詩敏這角色的處世態度沒有絲毫影響,她依然是一個在性別上被朋友剝削和取笑的對象,而且照樣甘之如飴。
另外,林小寶飾演亮太的姐姐,因為亮太失蹤,梁祖堯一眾人等要迫林小寶把亮太失蹤的真相說出來。某程度上,林小寶不想回憶起此事,梁等人卻在人家面前抓狂、撒賴,還搬出「我們是亮太最好的朋友,我們有權知道」這道理來管人的家事。朋友可以過問,但態度應該是關心,而非質問吧?這種事,大概也只有漫畫人物可以做得出。
細數下來,《一期一會》其實只是一張漫畫拼貼,黃智龍成功逗趣,卻失諸編劇者的縝密心思,連情節、人物性格也不去講究,以他的天才,以及票房影響力,我們其實有權要求多一點。

(原載於2007年8月13日的大公報)

遺憾生活在這裡


看罷余翰廷編、導的新作《生活在他方》(劇場工作室演出),感到的是一陣悵然和遺憾。

不想說它的故事老掉大牙,因為不少著作等身的作家,一生人其實寫的也是「同一部書」,不同的作品只是同一主題的變奏。主角對故人、故舊、個人歷史的追念、懷緬,弄得自己跳不出思想或當前生活的困局,似乎在余翰廷的劇本裡成為反覆出現的「主題」。今回的劇名──《生活在他方》,詩意得來,又似乎總括了余翰廷筆下主角的處境。或許,余翰廷正朝這個方向邁進,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然而,在邁進的過程,倒要看看跟他一路同行和成長的人,例如觀眾,能否消化得了他在藝術上的推進。
看《生活在他方》,讓我感到遺憾的是廖淑芬飾演的女攝影記者的處境,完全勾不起人的同情心。一個主角,而且陷於痛苦境地的主角,理應賺得觀眾的憐憫,或同情,或恐懼。遺憾《生活在他方》未能產生同樣的效果。觀眾只見到廖淑芬身染沉疴,卻又在林娜飾演的女兒面前強裝堅強,心情似乎鬱悶,卻又看來找不到妙藥良方去衝破愁城。一個進退失據的人生境地,怪難受。
對,我覺得這角色在受罪,問題是──她受著什麼罪?什麼東西困擾她?來龍去脈就只有廖淑芬不斷來回的似是追憶,又似是夢幻臆想的「山中戲」來暗示。可惜,因為這個「山中戲」的設置太脫離現實了,很難跟「現實」裡的戲接軌,看了比不看更令人一頭霧水。於是,到上半場完了以後,整齣戲也好像未曾開始一樣,廖淑芬演的這個角色,除了煩躁,也是煩躁,唯一清晰的是,她發夢會比在現實裡快活。
因為太陌生了,陌生得教人不能找到情感投射的落腳點,哪怕是「憎厭」(喜劇就是拿角色的弱點來做文章,讓觀眾找一個制高點去揶揄、攻擊,等著看有弱點的角色難堪,從而獲得快感)。也許是余翰廷講故事的方法吞吞吐吐,也許他要寫太多意象,忽略了先要觀眾關心角色,認同角色,最後才可以被角色感動。
一個弱的角色,像《生活在他方》裡廖淑芬演的這個母親,如果欠缺一點人性上的光芒,的確較難勾起觀眾的興趣。怪不得阿瑟米勒寫《推銷員之死》裡的威利,必定要讓卑微的他背著對兒子錯誤的期望,連自殺也是為了孩子的將來。這正是人性的光芒,也是令角色看起來不會太「厭悶」的方法。

(原文刊於2007年9月1日‧香港大公報)

後記:其實,看一個角色自己在活受罪,兼且不明所以,做觀眾的,只會感到一陣陣的懊惱。